洞庭湖最后的鱼鹰群落

夏天，团湖举办中国首届野生荷花节，开幕式上王二爹领着他的鱼鹰现场表演。酷暑炎夏，神仙难捕高水鱼，鱼鹰一下水，便生擒1条有斤把重的黄牯鱼，甩着水珠钻进电视镜头，博得观众哦呵喧天。

宁静的采桑河，平顶舱屋的渔家座船抛泊中央，尖头狭肚的渔划子停泊近岸，船挨船，构成一片水上村寨。顺水寨再往上，河面支起一排养殖尼龙网箱，箱体深沉河底，上边悬出水面两尺来高，方方正正像一丘丘水田，架往半边河。网箱阵的上水方，毛竹平伸与斜支交合，一个直角三角形鹰架浮卧河面。鹰架一竖一捺，拴有一群鱼鹰，成等距离一字儿排开，抬头望天的，低头照影的，插入长嘴梳理羽毛的，抖开翅膀敞胸露腹的，幽亮的倒影投入水中，倒也悠闲自得。点了数，大小21只。

约定9点半，原来是鱼鹰每天下河作业的时间。王二爹与他的伙伴，两个儿子，另外还有两个伙计，划着3条渔划子，两条载鱼鹰，一条布围网，开始一天的生计。

解开鱼鹰脚上的拴绳，拎着长颈提上船来，第一件事，用稻草箍套住鱼鹰的喉管，以免它吞食够分量的渔获。王二爹说，驯服鱼鹰没有别的巧，就是让它饿。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隔夜食消化干净，鱼鹰肚子饿是它捕鱼的原始动力。捕上来一条大鱼，奖励它一条小鱼，既让它保持足够的体力，又不能一次喂饱。吃饱了，鱼鹰就会自由散漫，眼看鱼从身边游过，它也懒得伸嘴。

看鱼鹰捕鱼，确实不亚于欣赏一场水上文艺表演。船划到围网拦围的河段，鱼鹰扑嗵扑嗵丢下水，王二爹摇起双橹追逐鱼鹰，不时顺势泼起水花，催促鱼鹰沉水捕食。鱼鹰船上搁着两根长篙，一根直条的挑篙，一根顶端带兜网的鱼招子。挥舞挑篙，对鱼鹰发号施令，用篙头直接扑打水面，水花噼噼啪啪地四溅。有不听话的鱼鹰，东张西望游手好闲，便用挑篙劈头盖脑敲打，逼它凫水捉鱼。王二爹独自一人划船，双手无闲操篙，用脚踏得挑篙在船舱龙骨上发出弹响，哒哒哒哒的节奏如同号角声，清脆地在河面回响，越来越急促。

采桑河上一时风生水起，水激鱼跳。十几只鱼鹰，分成3拨在河里作业。有鱼鹰叼得鲤鱼，鼓起翅膀便朝船边送来。渔人伸长鱼招子，直插鱼鹰嘴下，知趣的鱼鹰一松嘴，猎物便落入鱼兜中。鱼鹰并不急于转身，要找主人讨赏。主人丢下一条小鱼，鱼鹰一口吞食，这才游开，再去捕鱼。鱼鹰连续作业一段时间，觉得累了想上船，口中的猎物不会自动松口吐入鱼招子中，它会等着主人伸来挑篙，连鹰带鱼一起挑上船去，好站在船舷上歇息，晾晾翅膀缓缓气。

一只鱼鹰捕了鱼，另外一只鱼鹰过来抢。得手的长嘴咬住了鱼的脑壳，稳当。抢食的咬住鱼身子，不肯松口。两只鱼鹰打作一团，从水面一路打斗水底，最终还是有理的一方取胜。得胜者咬着鱼朝主人游来，抢食的紧随其后，还有另外一只鱼鹰赶来邀功，装模作样朝鱼尾巴嘬上一嘴。主人早就看得真切，取下渔获物后，只赏给有功者一条小鱼，两只鱼鹰伸起长颈，围在船头眼盯着主人不散，主人得主持公道，维护正义，对抢食者不鼓励，对想分赏的附和者更是不理会。他高举起挑篙，作恐吓状，两只鱼鹰乖乖地凫水离开，老老实实各自寻找猎物。

过去洞庭湖鱼多，鱼鹰也多。现在鱼少了，养鱼鹰的人家越来越少。黄盖湖，沅江，屈指可数，它们或许是洞庭湖最后的鱼鹰群落。

王二爹说，鱼鹰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像人一样，每天不管开不开头作不作业，都要吃饱肚子。1只鱼鹰，每天至少要吃0.5公斤鱼。洞庭湖夏季的高水期，水深鱼活冲力大，鱼鹰捕不到什么鱼，主人便得好好地喂养，将它养得膘肥毛亮，到了寒冬腊月才有足够的体力来抵抗冰风霜雪。每天还得喂鱼鹰喝水—鱼鹰渴了，不会自己找水喝，得主人捏开嘴巴往喉咙里灌。渔民都嫌养鱼鹰麻烦，不如直接在湖里下个迷魂阵，或是违禁弄条电打鱼船。王二爹说，他侍弄鱼鹰一辈子了，不想洞庭湖鱼鹰在他手里绝了种。

鱼鹰交配繁殖季节，正是年关岁末，捕鱼抓收入的旺季，1只鱼鹰每天捕个10公斤~15公斤鱼不成问题。为了养好种鹰的身子，主人得让它们吃好，歇好，几乎不让种鹰下水捕鱼。母鹰下蛋，隔天1个，一般产蛋30余枚，比鸭蛋略大，蛋壳浅绿色。鱼鹰自己不会孵崽，主人将种蛋寄托给抱巢的母鸡代孵。可自从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一窝几十上百个种蛋，孵出成活的鱼鹰嫩崽越来越少，终于连1只也孵不出来了。农药污染湖水，湖水污染了鱼，鱼鹰吃鱼中了毒，蛋再也孵不出崽来。

鹰架上有6只未成年的鱼鹰，它们的胸毛是白色的，缚在竹篙上，眼睁睁地看成鹰在河中自由自在捕鱼，似乎按捺不住，不停地抖动着翅膀。我问，那这些幼鹰从哪儿来的呢？王二爹说，山东的微山湖，几百块钱一只，搭火车转汽车，像宝贝似的好不容易才捉回来。

洞庭湖鱼鹰一般可以使役10年左右，寿命长的会活到16岁~17岁。王二爹说，我不光是心疼捕鱼换来的银钱，外地的鹰崽，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鸬鹚因捕鱼本领高超，快速潜泳在水中用尖端带钩的嘴捕捉鱼类，自古就被人们驯养用来捕鱼，俗称鱼鹰。在昏暗的水下，鸬鹚借助敏锐的听觉，百击百中。鸬鹚捕到猎物后一定要浮出水面吞咽。摄影/刘杰

有鱼鹰叼得鲤鱼，鼓起翅膀便朝船边送来。渔人伸长鱼招子，直插鱼鹰嘴下，知趣的鱼鹰一松嘴，猎物便落入鱼兜中。鱼鹰并不急于转身，要找主人讨赏。主人丢下一条小鱼，鱼鹰一口吞食，这才游开，再去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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