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卖萌”过了头

大学毕业季，校长们比拼毕业致辞。赢得喝彩的道路，已然敞开，去除陈词滥调，告别官式语言，选择不约而同。

官式语言应该告别，陈词滥调应该去除，毫无问题，但一种不好的文风，也似乎正不约而同地流行在大学校长之间，那就是“卖萌”的风气。一篇2017年最新版校长致辞，可以作为“卖萌”风气的代表：通往小镇的那道“方便小门”为何要封闭，清晨的美梦为何要被早自习惊醒，绿荫下的浪漫套路为何还没有出现，成都是一个让人发胖的城市，网速慢、选课难，错过校车，比错过一个世纪更难过，最让人憧憬的，莫过于骑着单车去学校食堂吃网红小龙虾；最令人遗憾的，是咱们学校的男女比例失衡，耽误我们的终身大事啊！

客观地说，每一篇校长致辞，内容上总是不乏可取之处的，“段子手”式的语言调剂总归是花絮，然而，语句的花絮纷飞也是普遍的，在传播中花絮俨然变成主调也是经常的。

在一地花絮过后，留下的仍然是花絮，所谓的“金句”大多不过是语言的花絮集锦。去年媒体评出的校长致辞“十大金句”中，有这样几条：

——“你会发现，校园带不走，食堂带不走，图书馆带不走，实验室带不走，老师带不走，小师妹带不走——哦，这个好像可以带走——无论是小师妹，还是小鲜肉，好像都不算固定资产。唯一的麻烦就是，你可能需要等一两年才能把她（他）带走。”

——“我要告诫那些准备娶我校女生的男生，好好对待你们的女朋友，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的女朋友会问你‘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救谁’，而我们上大的女生绝不问这种问题，而且碰到这种情况，她还会和你一起去救你妈。因为我校的女生都会游泳。”

——“爱情是大学的一部分，一些同学抱怨学校女生少，针对这一情况，我也替他们着急……目前电子科大的男女生比已从7：1，进步到4：1……同学们别把眼光只盯在本校。”

“十大金句”，戀爱占有其三，大学生活中，恋爱分量如何？

媒体总结，校长毕业致辞特点有“接地气”“赶时髦”“戳心窝”的特点。其实，这三个特点都有走向“卖萌”的趋势。“接地气”，多是指致辞与自己学校的情形相联系，这里面，许多是把学生对学校的吐槽变成校长的自嘲，将吐槽吸纳进校方体系里，从而实现一种语言上的“和解”。“赶时髦”，是要走进年轻人的世界，热播剧、流行语登场，与其说是体现了校长致敬新风尚的谦逊，不如说是大学在文化主体性上的消失，俯首于流行风习、讨好于过眼烟云。好容易到了临别赠言的时刻，校长对毕业生的最后忠告要来了，方式还是“戳心窝”，鸡汤式包装到底增加了忠告的分量还是使忠告流于俗套，谁知道呢？郑重的话语在致辞的狂欢中很难出现，“最后一课”显得轻佻飘忽。

毕业季的校长，既代表着所有的师尊长者，也代表着大学主办方，既代表着学校的传统，也代表着国家的教育导向，特殊的权威地位，使毕业致辞容易放大并流传到社会上。推而论之，不仅校长，所有的毕业致辞，代表的都不是个人。毕业季的校长作文大赛和说话表演，让人们看到了萌化的语言和思维，卖萌的潮流与生活，隐藏着的正邪混杂价值观，鸡汤式存在的正能量。

卖萌作为一种综合性的文化时尚运动，既包含着美瞳化妆、美颜自拍、晾晒美食等行为，也包含着语言的讨彩特征。例如有个地方，人大工作报告全篇用五言诗，并不在意能不能把工作报告清楚；有个法院，婚姻诉讼判决书的“本院认为”大抒其情：“美的历程”“灯火阑珊处”“美妙的火花”“人生如梦”“劳燕分飞之哀景”等等。

从校长致辞到报告作诗、判决抒情，卖萌讨巧的调调也许能得到称赞，但文章的功能和精神底色是什么呢，学校、人大和法院的价值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