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建设的思考

（武汉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摘要］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是一门研究马克思主义产生、形成、建设和发展的历史过程及其规律的科学。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建设尚处在初始阶段，必须十分明确其研究的领域和边界，正确处理好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等相关二级学科的关系。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发展史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学科建设

［中图分类号］A8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192X(2006) 06-0023-03

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必须遵循其自身的逻辑和规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作为新兴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中的一个二级学科，在建设的初始阶段必须厘清关系其存在和发展一些前提性的问题。本文拟对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二级学科之一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发展的历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的领域、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与其他相关二级学科的关系，谈谈自己的初浅看法。

一、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发展的历程

任何一门学科的建设都必须经历一个孕育、发展到成熟的发展过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学术研究和学科建设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马克思、恩格斯理论活动的中后期，他们就多次对自己的思想历程作了回顾和总结。在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就对自己的思想发展历程和学术道路作了系统总结，对指导其学术研究的总的结果和研究方法作了经典性的表述。马克思晚年写给俄国民粹派思想家的信、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以及晚年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通信中，也都多次对他们的思想发展历史进行科学的总结，对于各种否定、歪曲他们思想的各种机会主义进行了有力批判、澄清和回应。

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学生和追随者，特别是梅林、普列汉诺夫和列宁等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对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研究和学科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苏联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开展了大规模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工作，并且成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搜集和出版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发表了大量的学术著作，大大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

中国共产党人也高度重视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研究。早在1964年，毛泽东、周恩来就提出并且部署在中国人民大学成立马列主义发展史研究所，该研究所还出版了《马克思主义史》（1～4卷）、《马克思早期思想研究》、《走向历史的深处》等一些有份量的研究成果并且培养了一批专门的研究人才。在我国的一些重点高校、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共中央编译局和中共中央党校等也都先后设立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相关研究所和研究室。特别是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史方面，我国学者做了更多的研究工作。我国学者还分别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史和科学社会主义发展史等角度进行了具体的研究，取得了一批丰富的成果（例如北京大学、南京大学偏重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研究，武汉大学偏重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史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史的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共中央党校、华中师范大学和山东大学偏重于科学社会主义史的研究，中共中央编译局偏重于马克思主义文献学的研究，复旦大学偏重于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研究等）。

在苏联东欧和中国理论界之外，以“西方马克思主义”、西方“马克思学”、西方“列宁学”、西方“毛泽东学”以及刚刚兴起的国外“邓小平研究”为代表的一些欧美学者也在从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研究，并且形成了一批在西方学术界有重要影响并且与苏联理论界有明显差别的研究成果。西方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有影响的学者主要有科尔纽、麦克莱伦、悉尼·胡克、施拉姆等。

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的领域

任何一门学科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前提是要有其独特的、不同于其他学科的研究对象。毛泽东同志在《矛盾论》中曾经明确地指出：“科学研究的区分，就是根据科学对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因此，对于某一现象的领域所特有的某一种矛盾的研究，就构成某一门科学的对象。如果不研究矛盾的特殊性，就无从确定一事物不同于他事物的特殊的本质，无从区分科学研究的领域。”^[1]无疑，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是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形成、传播、建设、发展的历史过程及其规律的科学。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既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发展史，又是马克思主义传播史，还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史，是三者的有机统一和辩证结合。

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研究的领域一般应该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概论。主要研究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历史背景、历史条件、发展线索、发展阶段、发展规律，揭示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历史轨迹和历史逻辑。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概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整体把握和宏观把握，体现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整体性和宏观性、一脉相承性和与时俱进性。概论必须坚持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研究方法，坚持历史主义方法，防止“以我解马”（按照自己的主观主义的理解来解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以中解马”（按照中国哲学和中国文化的思维范式及其学术路径来解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以西解马”（按照西方哲学和西方文化的思维范式及其学术路径来解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要回到马克思主义文本本身，反对肢解马克思经典作家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史。

第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研究。这是个案研究，宜传（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传记）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理论）结合，它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的基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研究必须了解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人生历程和思想发展的轨迹，要弄清哪些是其独创性的思想，哪些是其继承和发展了的思想；要弄清哪些是其一以贯之的基本思想以及思想中基本原理、基本精神和基本方法，哪些只是其个别观点和具体结论。必须紧密结合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政治立场、人生道路和学术生涯进行研究，并且将每位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放置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历史长河和时代背景之中，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起源、思想发展、理论成就、学术贡献和实践功绩。要将文献解读与人物研究结合起来，做到知人论世，书与人并举，点与面结合，通过专题、列传的形式，评述经典作家重要的理论著作，研究其思想理论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历史地位及其理论贡献。

第三，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专题研究。即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发展进行分门别类的专题研究，例如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史研究、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思想史研究、马克思主义党建史研究、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史、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史研究、马克思主义文献学研究等。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专题研究和分支学科研究，一方面可以深化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的内容，避免空疏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同时又可以为升华出整体的、宏观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提供材料支持和历史证明。

第四，马克思主义流派发展史、国别史研究。包括西方（主要是欧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苏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南斯拉夫“实践派”思想研究、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研究等）研究，越南、朝鲜、古巴、老挝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等。

第五，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方法的研究。任何一门学科成立的前提除了要有特定的研究对象以外，还要有独特的研究方法、范畴体系、逻辑体系和话语系统。坚持历史与逻辑相统一、历史性与时代性相统一，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的基本要求和根本方法。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都具有科学性、政治性（意识形态性）、综合性、教育性和实践性的特性和品格，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除了具有上述五大特性和品格之外，还具有历史性和理论性的显著特征。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既是一门历史科学，又是一门理论科学。作为一门历史科学，我们在解读、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时必须尊重原著、尊重原文、尊重历史、尊重事实，要尊重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提供的“初级文本”，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写作文本时的历史条件、历史背景和语境之中，而不能对它进行任意的解读和阐释，不能“六经注我，我注六经”，不能“以我解马”。作为一门理论科学，马克思主义又具有科学的内容和严密的逻辑体系，我们在解读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研究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时，必须坚持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要从整体上把握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和逻辑线索，把握其中的规律性、逻辑性。此外，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是一个动态的开放的体系，对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研究，既要忠实于历史，又要着眼于现实；既要有历史的高度和厚度，又要反映当前的时代精神。

三、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建设应该处理好的几种关系

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是一门非常年轻的学科。其学科建设和研究必须正确处理好以下几方面的关系：

第一，要正确处理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之间的“史论关系”。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曾经深刻地指出：哲学就是哲学史，“哲学史的研究就是哲学本身的研究，不会是别的”。^[2]从本质上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就是研究马克思主义产生、形成、发展和传播的历史，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结果和结晶。我们研究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根本目的之一，就是要从根本上、总体上、整体上把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及其精神实质，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形成完整的、准确的理解，为我们与时俱进地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提供必要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支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就应当成为我们研究具体的马克思主义文本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唯一标尺。如果不能正确地处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之间的关系，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来“建构”和“重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不仅会损害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的科学性，而且会损害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真实性。

第二，要正确处理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国外马克思主义之间的“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在我国，尽管马克思主义理论界特别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学术界，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内涵和外延特别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是否属于马克思主义”存在着学术上的争论，但是，一般在官方文件和学术界的“共识”的话语系统之中，对于马克思主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马克思主义指称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更狭义的马克思主义则是指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或者马克思本人的思想；广义的马克思主义是指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更广义的马克思主义则包括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狭义的马克思主义）、苏俄马克思主义（主要是列宁主义，也包括普列汉诺夫和斯大林等人的思想）、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主要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其他社会主义国家（越南、朝鲜、古巴、老挝）的马克思主义等。目前马克思主义理论二级学科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国外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并列，是在狭义上理解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主要理解为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史）。如果从广义上理解马克思主义发展史，那么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当然应该包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国外马克思主义，将他们在学科上并列就存在逻辑上的矛盾和问题。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国外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是整体与部分、总体与分支的关系。毛泽东同志曾经非常形象地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是总店，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分店。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国外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和西方的发展的当代新形态、新流派和新阶段。因此，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研究必然要历史地和逻辑地延伸到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和国外马克思主义，以体现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民族性、开放性和与时俱进性；另一方面，“老祖宗不能丢”，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和国外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也必然要寻根和历史地回马克思和列宁，以体现马克思主义发展的一脉相承性。

第三，要正确处理好作为整体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史、科学社会主义史之间的关系。马克思（下转第36页）（上接第25页）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三大组成部分，正如列宁所指出的，这三大组成部分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是一块整钢。在马克思主义形成和发展的不同阶段，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确实分阶段、有重点地研究和发展了这三大组成部分中的某一部分，但是这决不是意味着这三个组成部分是各自独立的、能够孤立加以研究的领域。但是，十月革命胜利、马克思主义进入苏联大学教育教学体系之后，为了适应客观存在的学科分类体系，马克思主义被人为地分割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三个独立的学科，这种外在的分类在有力地推动了各个学科深度分化和深入发展的同时，硬化了各个学科之间的边界，导致僵化的专业意识和“学科教条主义”的形成，最终使得在现行研究和教育体制中作为一块整钢的马克思主义实际上被人为肢解为三个相互独立的学科。结果，在现实中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研究者们“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事实上，如果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文本本身就可以清楚地发现，经典作家许多最重要的文本本身就是一个整体，例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资本论》以及马克思晚年的历史学、人类学笔记等，我们很难说它们到底是单纯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还是科学社会主义，或者说它们应该既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又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还是科学社会主义。我们不能拘泥于自己以往和已有的知识背景和学科领域，而忘记甚至排斥和否认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

参考文献：

[1]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09.

[2][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34.

袁银传/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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