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生态学视阈下的弹幕文化价值探析

摘要：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发展，延时性的评论已经不能满足网友即时互动的需求，弹幕这种即时性的互动方式应运而生。自2008年国内第一家弹幕视频网Acfun引入弹幕以来，弹幕视频网站遍地开花，弹幕技术以其独有的即时性、互动性等特点在各类视频网站上广泛传播。弹幕传播形态在创造性、互动性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的同时，也必须承认弹幕文化也存在低俗化、泛娱乐化的生态污染问题。文章在媒介生态学视域下，从文化语境、内在动力两方面以弹幕文化的媒介价值为对象进行分析，并针对其弹幕文化的生成机制和存在的一系列问题进行对策分析，提升网络使用者的媒介素养，发挥弹幕的文化价值与生态价值，力求营造一个良好的弹幕文化生态环境。

关键词：媒介生态；
弹幕视频；
文化价值；
环境；
媒介素养

中图分类号：G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05-0058-03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1年度安徽省高等学校省级优秀拔尖人才培育基金项目“融媒体时代下的媒介文化价值研究”成果，项目编号：gxgnfx2021045

著名媒介批评家马歇尔·麦克卢汉有一个著名的发问，即“鱼，知道自己是湿的吗？”，这个问题很好地道明了人与媒介的关系。如今，媒介已经和空气、阳光、水一样从方方面面渗透进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人们在媒介营造的拟态环境中获得喜怒哀乐的丰富的情感体验，在被媒介定义的同时也在塑造属于自己的现实。所谓媒介生态，是指在一定社会环境中媒介各构成要素之间、媒介与外部环境之间关联互动而达到的一种相对平衡的和谐的结构状态[1]。媒介生态学就是从生态的角度对人在媒介环境中遇到的问题进行审视与再观察，为研究当下的媒介问题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野和方向，并且对当下出现的问题进行了更好的诠释，为未来的发展提供了正确可行的策略。

一、弹幕的文化生成及特点

随着互联网技术从Web1.0到Web3.0的不断发展，网民个性化表达与日俱增的需求在传播技术的推陈出新之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弹幕这种互动式的交流方式增强了受众的参与感，形成了一对多和多对多的传播互动形态，并且催生了全新的网络文化。bilibili（后文简称“B站”）拥有超过1亿的活跃受众，并且多为年轻群体，他们凭借弹幕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交流互动，在观看视频的过程中寻求文化认同，增强了使用的满足感，形成了新的网络文化生态。笔者认为，在新的传播生态形成过程中，弹幕文化有以下两种主要特点。

（一）碎片化的即时反馈

施拉姆在传播学中引入了反馈机制，媒介和受众之间存在反馈关系。传统视频中的反馈机制具有延时性以及明显的先后顺序，而弹幕视频的产生使瞬时反馈成为可能。与此同时，弹幕的互动也是即时性的，甚至有时出现争执，超越了空间的限制，产生了面对面的人际传播效果。

在视频内容评论中，相较于微博等媒介的深度文字评论，弹幕的评论具有较强的包容性和低门槛性，传统的话语权力结构在弹幕文化中消解。弹幕错过了语义空间效果便会大打折扣，视频画面的转换转瞬即逝导致受众发布即时评论弹幕时缺乏足够的深度思考时间，他们所热衷的是灵感爆发的感官诉求与情感共鸣。

（二）表达样式的多样化

弹幕的字体效果和颜色效果可以随受众的个人喜爱改变。从颜色的分布上看，弹幕的默认字体为白色，但同时也有不同颜色的弹幕在表达文字的意义上起着渲染和增强情绪的作用。例如，在前方剧情高能预警中，多出现红色的醒目夸大弹幕警示其他未观看的受众，黑色弹幕有时表达对视频文本情节的一种戏谑式的幽默情绪，蓝色弹幕多表达视频画面信息外的意义补充作用，选择不同弹幕的颜色，除了能反映受众的选择喜好外，也受弹幕环境约定俗成的使用习惯的影响。除了颜色之外，字体也可以按照受众喜好加大或者缩小，有些弹幕播放器还可以制作出文字立体效果，如“45度投影”和“深度投影”[2]。在视频画面中，不同的空间位置都可能呈现不同的弹幕，除了最常见的滚屏式弹幕外，还有固定悬浮于设定位置有时间限制的悬浮式弹幕，针对不同的视频场景提供了不同的意义表达，丰富了视频信息，为受众带来全新的体验。

二、弹幕在传播生态链中的文化价值生成？

（一）弹幕催生新的网络文化生态环境

弹幕打破了人际交往中的传播壁垒，以一种平等的狂欢的方式参与到全新内容的生成之中。传播是一个具有持续性和互动性的过程，参与传播的个体或多或少都加入了共享意义创造的过程。人们生活在一个多元化的网络生态环境之中，主流文化在此经常受到公开挑战和质疑。相对于现实社会，人们在网络世界会更容易遇见、欣赏甚至迷恋上形象不符合标准的人或者不符合标准的符号系统。在B站弹幕符号中，诸如“芜湖起飞”“FGNB”的飘屏弹幕不胜枚举，这些视频文本中的生成热词甚至反过来变成了现实生活中的流行语。

所有的文化定义中都认为文化具备后天習得性，在网络弹幕的生成、收看阅读与创造之中，意义被共享，文化被构建和维系。源于二次元的弹幕语言来源广泛，日常形态口语被重新构建，形态多样的弹幕语言被赋予新的含义。例如，“高能预警”运用到弹幕评论中则特指剧情即将迎来高潮；
“AWSL”源自“啊，我死了”的拼音首字母缩写，当感受到幸福、兴奋等各种强烈的情感冲击时，用以抒发当代年轻人面对喜欢的内容时“被狠狠击中”的情感。简单易懂的弹幕词汇运用成为现实的流行语和口头禅，形成全新的网络文化环境。弹幕功能的使用者将自己的即时感知通过弹幕评论的方式呈现在所有受众面前，补充原来媒介内容的同时形成了全新的意义空间。弹幕之间的互动交流建立起了全新的谈话场，构建起虚拟的社群，打开了人际化的大众传播模式之门。

（二）弹幕的二次文本创作与超越

在传统的大众传播研究中，受众被视为信息传递的接收终端。在媒介技术的催动下，传播生态链的线性单向传播被打破，受众生态也随之发生变化，尤其弹幕这种即时反馈的互动方式让人们不仅仅作为信息的接受者，还承担着信息的反馈和发送任务，这种双向的参与大大扩展了创作的意义空间，主客体的界限变得模糊，为全新网络文化环境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英国文化研究派代表人物斯图亚特·霍尔所提出的“编码/解码”理论强调了受众在接收信息的过程中会受到更深层次的社会、文化、历史等因素的影响，而造成解读的多义性。受众对相同的信息会由于各自的理解能力和价值标准形成彼此相同或相异的意见，传播者和受众处于平等的位置，即均为传播的主体。弹幕技术的出现加强了数字化生存中的个体身份标识，面对媒介信息，个体能积极地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对不同信息的刺激作出反应和解读，受众对原视频进行了全新意义生成的二次创作。在视频文本的特殊语境下，作为受众的编码者结合自身特性做出了创造性的编码、解码行为，这些新的意义生成在弹幕环境中被观看与选择，一次次的点赞和复制粘贴之间使一些情感共鸣度高的弹幕热词就此诞生，赋予词新的意义，甚至跳出其原本的网络文化环境，与现实社会相连接。

根据媒介的选择性接触理论，人们更倾向于接触和自己原本立场一致的信息和内容，体现在B站视频选择上，在大数据喜好的推波助澜下，往往特定类型的视频更容易聚集相同喜好和品位的受众。笔者认为，B站这样的平台上的原视频文本只是一个载体，弹幕才是对原视频文本的创作和生命的全新赋予。根据媒介的使用与满足理论，在网上以100名B站忠实受众为样本调查，显示有63人认为“看不到弹幕会关闭视频”，有56人认为“会为了看弹幕去观看特定类型的视频”，还有71人认为“弹幕加深了观看的情绪体验”。也就是说，根据媒介的使用与满足理论，弹幕的存在价值有时甚至超过了原视频本身，而视频受众在弹幕使用中也找到了包括二次创作、情感共鸣、信息多渠道获取等多方面用途，满足了自己的媒介使用需求。

三、弹幕文化生态的发展与治理

弹幕文化生态中，受众具有媒介技术所赋予的生产能力，他们将自身的媒介素养和知识经历与媒介中的文本相结合，进而生产出不同的意义。主流和非主流的受众能够依据对抗或者顺从的立场，对信息进行多元化的理解，产生强大的力量。在媒介赋权的生态系统形成中，身处数字化生存环境中的受众，如果不具备较高的媒介素养，不仅无法有效地解读和生成媒介信息，更加不利于整个受众生态的合理建构，所以对弹幕生态问题的治理是一个刻不容缓的议题。

（一）弹幕文化存在的问题

评论是弹幕互动视频新颖、独特的魅力所在，但如果评论不当，一些垃圾信息如煽动性的话语、口水战等会在很大程度上会污染网络文化生态环境。“地图炮”、性别对立等被建构为简化、泛化的刻板印象文本符号也屡见不鲜，被用作刻板印象的文本符号往往代表了特定群体的价值观、态度或行为。作为媒介生态的组成部分，对特殊群体的简单符号化必将形成难以消除的偏见，难以形成全面积极的认知。对符号化的刻板印象持批判态度，深入分析其中可能隐藏的真相，才能对媒介文本中呈现的刻板印象产生客观全面的认知。

从传播心理学角度分析，逃避、放纵、替代补偿、游戏心理是常见的四种不良网络心理现象。现实中的诸多约束，如道德、人际关系压力、文明规范等在网络上会消失弱化。在新的媒介生态系统中，环境与人、人与人的影响是全面且深入的，往往在潜移默化、不易察觉的过程中发生，并且带来了新的人际关系和人的心理变化。如果这种变化是不健康的，可能导致一些难以预料的社会问题影响现实社会的和谐发展。网络生态污染问题伴随着受众话语权的增强而出现，应加强弹幕媒介素养教育，避免弹幕失去创造活力，弹幕的文化传播必须承担净化网络文化生态的责任与义务。

（二）弹幕文化生态的治理

1.加强生态治理监督

除了上文提到的问题外，弹幕在具有时效性特征的同时，其飘屏排序方式是按照时间上的线性顺序，这就导致同一画面区域内后发送的弹幕会将先发送的弹幕覆盖。同质化内容的增多可能出现低价值弹幕覆盖优质弹幕的问题，使得弹幕的质量得不到保障，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弱弹幕互动的吸引力，且层层覆盖的弹幕会如同生态污染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受众的视频文本体验。根据国家网信办发布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要营造良好的网络生态，构建天朗气清的网络空间[3]。在视频弹幕的监管中，可以对一些同质化的飘屏弹幕采用区域覆盖或者标明点赞认同数目的方法，防止在热门视频中出现类似飘屏弹幕对原视频全覆盖的景象。对于一些不实、违法弹幕信息设置弹幕一键举报机制和关键词监管机制，对于严重的行为采用限制发言、警告处理，对于违法行为，尤其在类似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危急时刻、在涉及民族安全和国家安全等重大问题上，随意制作、复制、发布不实信息，引起恐慌、影响安全稳定的，应该进行封号处理、从重处罚，追究法律责任，若不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

2.提升受众的媒介素养

媒介素养教育自进入网络时代以来一直受到广泛关注，可以说只要是现代社会公民，都应积极主动地提高对媒介素养的认识，正确使用媒介，和媒介建立起良性、和谐、互动的关系，真正提升自身的媒介素养。

要提升媒介素养，首先要求受众对网络弹幕信息作出评估，并勇于质疑， 增强理性批判能力。在观看弹幕时要保持批判和质疑的眼光，对于吸引眼球的网络热词要增强甄别能力，在弹幕声音趋同面前，应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应丧失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设置健康、和谐、向上的网络议程，避免过度庸俗、泛娱乐化的出现，防止思维定式和思维惯性，全面增强思考问题的能力。

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指出：目前居“统治地位”的是视觉观念。声音和图像，尤其是后者，组织了美学，统率了受众[4]。这个观点在当前纷繁复杂的媒介环境中同样适用，视觉形象的无孔不入逐渐影响人们的信息选择和互动交流的方式。身处这样的媒介拟态环境之中，人们的所见所感都离不开影像建构的景象，如果缺乏视觉素养，就会影响到人们对媒介表达信息的解读和判断。在影像环境中，需要人们不断地学习，也需要传播者、媒介共同承担起这个责任，才能够加深对媒介信息的理解，认识媒介影像环境与现实之间的对应和差别，避免因理解不当产生歧义等问题，有利于整個传播生态的健康发展。

四、结语

弹幕文化依托新的传播技术形成了全新的网络文化生态。弹幕形态在媒介文化创造性、互动性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的同时，必须承认弹幕文化也存在低俗化、泛娱乐化的生态污染问题。弹幕文化生态污染问题是能够通过技术手段以及提升受众的媒介素养来净化的。技术手段的更新与介入会加以引导，定期对污染网络环境的垃圾信息进行处理填埋，而媒介素养的提升能够使媒介使用者更好地认识与使用媒介，在共同的网络生态环境中传播有正向价值的信息，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建立一个平衡、有序、干净的媒介文化环境。此外，在人工智能盛行的今天，要同时处理好技术和文化之间的关系、媒介生态与媒介使用者之间的关系，减少对技术的盲目崇拜与过度依赖，以多元、健康、和谐为目标净化网络生态环境。

参考文献：

[1] 邵培仁.媒介生态学：媒介作为绿色生态的研究[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4：5-6.

[2] 江含雪.传播学视域中的弹幕视频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4.

[3] 周毅.论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机制的构建[J].情报杂志，2020（2）：12-13.

[4] 约翰·菲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127-128.

作者简介 黎凡，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传播学、戏剧影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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