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收藏，“芯”动的旋律

艾佳

位于瑞士勒布拉苏斯的宝珀表厂，高级制表师们正在工作。

瑞士侏罗山脉作为制表业的福地，孕育了数量众多的制表品牌。它本身已经超越了一个地域名称，成为制表业数百年沧桑的见证者。

侏罗山脉里的世代传承

凡是去过侏罗山脉的人，必定会为那里的秀丽山水而着迷，不过，如“秋叶般静美”的侏罗山脉在500年前却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群山环抱阻隔了这里与外界的交通，每逢冬季更是大雪封山，彻底地与世隔绝。

16世纪加尔文教派在欧洲兴起，其主要宗旨是“信仰得救”，反对繁缛的仪式和教阶制，崇尚简朴的生活方式。在中世纪，欧洲的教权支配着世俗生活，而教职人员腐化和堕落的生活方式成为新教批判的重点。加尔文教派的主张如星星之火，迅速点燃了全欧洲反对旧式神权之火，手工业者、工商业者、农民等下层民众成为该教派最忠实的拥护者。

完全原产的瑞士陀飞轮表芯，动辄百万元以上。装载陀飞轮机芯的机械表也一直是收藏界的宠儿，几成货币的代名词。

加尔文教派反对奢华的生活方式，根据后来的历史资料，在这段时期，仅瑞士日内瓦一处，便被加尔文教徒捣毁了100多家珠宝店铺。暴风骤雨般的宗教改革改变了当地居民的生活方式。

然而，宗教改革激起了旧式天主教势力的反击，在法国内部爆发了长达30多年的宗教战争。

为了逃避战争以及宗教迫害，众多加尔文教徒不得不远离故乡，重新寻找一块生存之地。在这部分逃离法国的加尔文教徒中，有不少技艺精湛的手工业者，几经辗转之后，他们落脚于侏罗山脉。这里民风淳朴，有铁矿，当地居民擅长金属加工。迁徙而来的法国工匠们带来了先进的工艺，也使当地居民看到了机械加工的丰厚利润。

1735年，42岁的贾汗-雅克· 宝珀在侏罗山脉维莱尔村成立了一家制表作坊。它既是世界上第一个登记在册的腕表品牌，也标志着瑞士钟表业从“匠人时代”跨入了“品牌时代”。贾汗-雅克·宝珀一改以往制表师只重视生产技藝而不注重商业推广的做法，他创立了自己的品牌。

此后，贾汗-雅克·宝珀的儿孙辈们逐渐打开了法国、德国、奥地利等欧洲贸易中心的市场，宝珀表甚至开始供不应求，这个制表家族完成了初步的资本积累。

1815年，出于便于生产管理和降低成本的需要，老宝珀的曾孙弗莱德里克-路易·宝珀把祖辈留下的制表作坊变革成新式制表工厂。到了19世纪中叶，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欧洲，规模化的经营降低了产品的生产成本，传统的手工业在大时代的浪潮下遭遇着被淘汰的历史命运。宝珀家族再一次展现了非凡的商业头脑，面对整个行业的危机他们做了两件事：第一，顺势而动，在苏士河畔新建了一座两层高的新厂房，利用水力发电，以供生产和生活之需。第二，在生产经营方面，迎难而上，决定继续保持传统的手工制表工艺。

为了和市场上充斥着的低成本钟表拉开距离，宝珀开展高端钟表业务，期待以昂贵的材料、精湛的手艺来提高单品利润。事实证明，宝珀家族再一次完成了华丽转身，在众多瑞士传统制表工厂纷纷倒闭的大潮下，成为少数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的厂家之一。

只做机械表

在宝珀表近300年的历史中，遭遇了多次危机，其中20世纪70年代的“石英危机”冲击最为猛烈。在这些危机面前，宝珀品牌始终坚持只生产机械表，并成为品牌的特色。

机械表诞生以后，瑞士和法国成为世界钟表制造的核心地区。但随着“法国大革命”的爆发，法国钟表业在战争中遭受重创，瑞士成为机械表制造中心。进入20世纪后，两次世界大战先后爆发，虽然对瑞士制表业有所影响，但瑞士凭借“永久中立国”的身份，也算是有惊无险。

二战结束后，欧洲经济在美国援助下迅速复兴，瑞士的钟表行业进入了黄金时代。而这时，危机却悄然出现了。

日本制造业在战后复兴，日本精工公司作为日本制造业的代表，研究出了将石英制作成音叉的方法。1969年，精工公司推出了世界上第1款石英水晶天文台表。

当时的机械表已经具备了极高的精确度，误差在每天慢4秒和快6秒之间，但这只石英表的出现彻底颠覆了这个标准，其精确程度高达每月误差正负5秒。虽然石英表比机械表精确度更高，但是高昂的制造价格，使得石英表更像是一种概念性产品，无法实现量产，因而并没有引起瑞士制表行业的重视。

但是，让瑞士钟表业始料未及的是，由于石英在现代工业（玻璃、陶瓷、冶金等）中应用广泛，市场需求量大，因此加速了石英矿产的开采和加工，石英成本逐渐降低。而且，相比机械表需要大量的手工制作，石英表更适合规模化和标准化生产。

石英表在日本和美国迅速发展，大量低成本的钟表占领了市场，让并不接受这种技术的瑞士钟表业无所适从。在这场危机中，瑞士钟表行业的从业人员从9万人下降到不足3万人，有不少品牌只能选择破产，黯然退出市场。

在这场危机中受挫的瑞士制表商开始思考机械表的终极价值。

在石英表出现前的数百年间，钟表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考究的工艺让金属和宝石等在制表师手中焕发新生，它们不是冰冷的产品，而是被赋予了人类思考和创造的艺术品。相对而言，1年产量5亿只的石英表更像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瑞士钟表业决定逆流而上，杀出一条生路，宝珀更是坚定地宣称“我们永远只做机械表”，它拒绝了石英技术。制表师们在提高腕表的技艺和品质、实现腕表的复杂功能上花费更多的精力，同时，在宣传产品的高端形象方面加大投入。

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宝珀创造了多项机械表领域的“世界上第1款”和世界之最。如：1991年推出的世界上最复杂的自动上链腕表——集六大功能于一身的“1735”腕表，2010年推出的首款将顶级制表工艺中高复杂的两大功能叠加的“卡罗素三问”腕表，以及2013年推出的结合2项标志性复杂工艺——陀飞轮和卡罗素的“卡罗素陀飞轮”腕表。

技术狂的匠人匠心

从创始人宝珀先生制作出第1只宝珀钟表开始，宝珀便一直在制表工艺上坚持着严苛的要求。即使已经过去了近300百年，宝珀仍然保留着制表师在自己制作的钟表上签上名字和编号的传统，这些档案资料都得到了完整的保存。

宝珀先生于1795年发明的“陀飞轮”是高端机械表的标配，其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帮助钟表抵消地心引力对于钟表转动的影响，让计时更加精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陀飞轮技术是高端机械表的主流选择。

但是，制作陀飞轮对制表师的技艺要求极高，掌握这一技术也是衡量其是否为顶级制表师的标准之一。另外，陀飞轮的制作成本也是非常高的。受限于这2个条件，从陀飞轮被发明到20世纪80年代的近200年里，也只有区区几百只搭载陀飞轮技术的机械表问世。

1892年，旅居英国的丹麦籍制表师巴纳· 伯尼克森发明了一种与陀飞轮功能类似的新型擒纵装置，这项新的发明被命名为“卡罗素”，是“旋转木马”的意思，并取得了专利。

卡罗素与陀飞轮的工作原理基本相同，不同的是陀飞轮采用固定齿轮设计，通过框架的旋转为摆轮和擒纵装置提供动力。而卡罗素则不设固定齿轮，别出心裁地设计了2个独立又互补的运转轮系，全部由第三齿轮带动。在这2个关键的双齿轮传动链中，其中一条负责框架旋转，另一条为擒纵系统的运行传输动力。

然而，在接下来的生产中，制表师们发现卡罗素的工艺比陀飞轮更为复杂，需要的元件更多，制作成本更高。瑞士是世界制表业的中心，采用的是陀飞轮技术，而卡罗素是在制表行业相对落后的英国发明的，没有在瑞士得到广泛的应用。

2008年，这项被世人遗忘许久的跨时代发明终于在宝珀制表师们的努力下，重新进入公众的视野。宝珀推出了拥有长动力存储的一分钟飞行卡罗素腕表，整个钟表行业为之赞叹。

宝珀的制表师们又大胆地跨出一步，他们开始尝试在一枚机械表上同时搭载陀飞轮和卡罗素2项复杂技术。2014年，在举世瞩目的巴塞尔钟表展上，宝珀推出了革命性表款——同时搭载陀飞轮和卡罗素的腕表。它创造性地在12点钟的位置和6点钟的位置分别搭载飞行式陀飞轮和飞行式卡罗素，2个系统相互兼容又互不影响，在整个钟表界引起了轰动。

1923年宝珀在维莱尔的工厂。

对钟表界而言，1735年是一个极具历史意义的年份。这一年，世界钟表业正式从匠人时代迈入品牌时代。划时代的标志，是一位名为贾汗-雅克·宝珀的青年正式以自己的姓氏注册成立钟表品牌。宝珀的传奇故事就此拉开帷幕。

卡罗素腕表与中国也有着一段不解之缘。

2008年，宝珀与故宫博物院的典藏腕表交接仪式在故宫博物院钟表馆盛大举行。一枚名为“宝珀乾坤卡罗素”的特制腕表，成为故宫博物院建院以来首枚收藏的现代腕表。这款腕表是宝珀公司耗时1年，为故宫博物院量身定做的，采用了浓厚的中国元素。在表盘上，设计师以“中华太极”为主形，将阴阳与时刻相融;在腕表的背面则铭刻着“1735”“乾隆”“BLANCPAIN”字样;底部雕刻有故宫博物院的图案，周边以古典精致的中华琉璃瓦为装饰。腕表走动，半镂空的刻度盘现出迷人的浮动卡罗素，这枚腕表就像一幅“中西合璧的机械画卷”。

以“芯”传世，以艺取胜

在18世纪以前，英国和法国的钟表制造业更为发达。17世纪的欧洲宗教改革，迫使大批制表匠迁居“和平之都”日内瓦以及瑞士与法国接壤的汝拉山谷。18世纪的法国大革命又加剧了这样的迁徙。

在汝拉山谷，那些刚定居下来的法国工匠们需要忍受每年长达6个月的寒冬。恶劣的自然条件，使汝拉山居民不能依靠传统的农耕满足生活所需，于是他们在手工业上另辟蹊径，冶金和机械制造成为他们的生存技能。而大批遷徙而来的法国工匠，又带来了更为先进的工艺技术。就这样，瑞士超越英法，成为世界制表中心。

2008“宝珀乾坤卡罗素”的特制腕表，成为故宫博物院建院以来收藏的首枚现代腕表。

宝珀于2009年推出了限量50枚的中国龙卡罗素腕表，沿袭了分钟式同轴卡罗素装置和“中国风”的设计路线。

钟表界有这样一个说法：“世界钟表业的历史看日内瓦，日内瓦钟表业的历史看汝拉山谷，而汝拉山谷的历史要看积家。”

积家品牌的创始人安东尼·勒考特的先祖自16世纪开始，便成了汝拉山谷的居民。勒考特家族在这块土地上延续了10代人，直到一个改变家族命运的人诞生，他就是积家表厂的创办人安东尼·勒考特。

安东尼·勒考特从小就对手工技艺痴迷。他充满创造的激情，很早就参与到父亲研发新合金的工作中，经过无数次失败，终于找到一种合金材质，能把八音盒振动簧片的音质变得更加悦耳动听。不久，安东尼·勒考特不满足于单纯研制合金材料，他把眼光投向了更为复杂的钟表制作工艺。

颇具天赋的安东尼·勒考特经过持续专注的努力，研发出一种能够车削钟表齿轮的机具。机械计时最核心的配件就是齿轮，它不但考验制表匠的手艺，更对精度有着极大的影响。一个个小巧轻薄的齿轮通过这台机具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安东尼·勒考特不但让齿轮变得更为小巧，而且生产效率也大大提高了。慕名而来的客户看着这个神奇的机具，不禁赞叹：这简直是跨时代的产物！

车削钟表齿轮机具的发明给安东尼·勒考特带来了极大的信心，于是他想更进一步——创立自己的钟表品牌。安东尼·勒考特制造的齿轮质量优良，受到很多客户的欢迎，在钟表界开始小有名气。然而，当人们听说安东尼·勒考特准备自己制造钟表时，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太异想天开了，从生产简单的机械配件到制造钟表，中间还有很远的距离，机芯就是一道很难跨越的技术难关。

在19世纪的瑞士，传统的制表作坊遍地皆是，优秀的制表匠们在自己的制表作坊里埋头工作，相互之间缺乏交流。安东尼·勒考特看到这种情况，和儿子商量以后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把制表匠们会集起来，在同一个地方生产和研发，交流技术，开发新工艺。这一举措得到了工匠们的纷纷响应，数百位优秀的制表匠聚集在一起，交流心得，优势互补。凌乱的小作坊变成了专业的钟表厂，这也是汝拉山谷的首家专业制表厂，诞生了数十项新发明，研发出数百项专利技术。他们第一次尝试用半机械的方式生产机芯，大大提高了效率。

表厂的第3代掌门人雅克-大卫·勒考特接掌家族钟表事业后，将积家品牌推向了世界。1903年，雅各-大卫·勒考特与来自巴黎的法国海军专属钟表师埃德蒙·耶格尔合作，成立了今天的积家表厂。

在20世纪初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怀表是计时的主流，而腕表更多地是作为配饰存在的。积家的2位创始人敏感地察觉到了市场的发展趋势——虽然当时怀表是计时的主流，但它没有腕表戴起来方便，于是两人决定把研发的重心转移到腕表上来。相较于女士腕表，男士腕表对防震和防水等复杂功能有更多的要求，而如何在小巧轻薄的腕表上搭载这些复杂的功能，成为最大的技术难关。经过2两人的潜心研发，成功制造出拥有复杂功能的男士腕表，腕表也逐渐取代怀表，成为计时的主流。

积家开创了一系列精细的机芯制作工艺，其中镂空机芯是积家的独特标志，由于工艺的复杂性，这款机芯的产量十分有限。积家的制表匠在这款机芯中发挥了无穷的想象力，真正实现了美学和精密技艺的完美融合，制作精度达到0.01毫米级。雕刻师必须以蜡块为支撑，首先在细小的机芯上雕刻出大致的细线条，以此来划分雕刻区域;之后雕刻更粗的线条，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把线条刻得太深，以免穿透轻薄的金属材质。雕刻完成以后，这些精巧的部件进行一系列的组装，成为一个完美的镂空机芯。

珐琅微绘这门古老的艺术曾失传近百年，但是积家表却重新揭开这项神秘工艺的面纱。由于传统工艺早已失传，积家的制表匠们另辟蹊径，为了防止金属在烧制过程中产生不可逆转的变形，珐琅师首先将表盘背面或表壳底面均匀地涂布一层磁粉，然后才开始绘画。先采用一层白色珐琅釉作为底色，以这层珐琅为基础，再添加绘画必需的金属氧化物颜料，即可呈现出绚丽的色彩。然后，使用鹅毛笔这个古老的绘图工具在金属上进行绘制，再送入炉中进行反复焙烧，直到形成达到标准的细腻色泽。

除了珐琅微绘，镶嵌工艺也是积家闻名于世的很重要的一部分。积家的设计师发挥着非凡的想象力，在重视传统的基础上，发明了独特的“雪花镶嵌法”。

这是由镶嵌大师阿莱恩·柯彻霍夫领衔的技术团队研发的，最早应用在积家的腕表制作中。使用“雪花镶嵌”的腕表触感柔滑，呈现出像雪花自然覆盖一样的独特美感。

首先，需要在顶级VVS1钻坯中选出符合工艺要求的钻石，然后切割打磨至和表壳厚度差不多的尺寸。镶嵌师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根据需要镶嵌图案，但困难之处在于：要把这些钻石非常密实地相互填补空隙，还要让这些大小不一的钻石在镶嵌完成之后，都保持在同一平面上。这需要非常精确的计算和完全的手工操作，制作周期很长，但每一件成品因为钻石的排列不同，都是独一无二的。

積家推出的涅瓦河表是“雪花镶嵌”的代表作品之一。镶嵌师将超过640颗全切割的钻石（尺寸从0.5毫米到1.6毫米不等，总重量超过2.5克拉），运用雪花镶嵌技术在表壳和表扣上勾勒出涅瓦河的图案，蜿蜒流动。

“置石镶嵌”则是积家镶嵌师们另一项技术创新，它能够以最自然的手法将钻石全面覆盖在表壳上，更利于呈现出钻石的晶莹光泽。为了便于钻石紧密排列，一般采用长方形、阶梯形等规则的切割形状。在高超的镶嵌技术下，可以实现底盘完全隐藏在钻石之下的观感效果。据说这项工艺甚至可以达到毫无瑕疵，在外观上不留一丝镶嵌的痕迹。积家的“大师”系列腕表，就是将钻石进行阶梯形切割再进行置石镶嵌的，呈现出奢华的美感。

如何令机械结构尽善尽美，是制表师和工艺师们每天所面临的挑战。近2个世纪过去了，积家已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钟表厂之一，钟表厂的技艺分工多达40种，并辅助运用20种尖端科技。多年的积累，让积家成为世界上拥有最多钟表工艺遗产的表厂之一，有为数众多的钟表制作专利及发明。它的每件作品都传承了积家近2个世纪的悠久传统，传统工艺和先进技术在这里相辅相成，熠熠生辉。

（责编：马南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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