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渡口（组诗）

二缘

老木匠说

老木匠说，梁类榫卯

都是用六分凿

棺材和神柜

用的是四分

庙宇要用八分的

一生还没用过

这些年，只用二分凿

做了很多小板凳

旧渡口

在旧渡口

喊了一声，过河

对岸的鸟窝

动了一下

又喊了一声

摆渡人的名字

河心的水面

好像也动了一下

再喊了一声

不喊了，不喊了

自己咳一下

赶紧应了一声

铁匠铺素描

起稿时，先用木炭条

勾勒打好的铁器

把阴影部分加深

比如，门环和棺钉

挂在墙上的布衫

最好用4B炭铅

老式风箱的手柄

半截，还在外面

只要轻轻一推

炉子，就有了温度

菊花茶

胎菊，也叫蕾菊

就是还没完全开放的菊花

菊花茶中的上品

是桐乡的杭白

在一只透明玻璃杯里

胎菊，还要开放

茶水渐渐酿成了微黄色

窗外，正下着小雨

在这氤氲的茶香里

又想到了九月的雏菊

火车，穿过秋山

秋山，是个小站

只有两名扳道工

从火车上下来的

是本地的山里人

刚上去的，下次

也是这样回到山里来

小站，也停貨列

把土豆运到山外去

火车穿过秋山时

夕阳，挂在山楂树上

我更在意的，

是老榨坊里的响动

老榨坊，建于晚清还是民国

反正是有很久的年代感

我更在意的，是

老榨坊里的响动

比如，榨油工喊一下

油槽就滴几滴

比如，石头与木楔子的撞击

他们都不说一声痛

再比如，房梁上的尘埃

不碰也会落下来

火车开动时，

秋风才肯吹过来

那年八月，去苏马荡

你说五月杜鹃红

江城的樱花如雪

你来时，已过了十月

梅园的花期

还要等到二月

我看窗内柳眉轻轻

你看窗外枫叶正浓

火车开动时

秋风，才肯吹过来

把煤油灯吹熄后，大寒就不冷了

老北风一直在屋外吹

棉絮下，添加了一层稻草

到了夜里，鸳鸯

从窗花上游下来

开旧了的荷花

还在布帘子上开着

把煤油灯吹熄后

大寒就不冷了

那时候，我们的父母

就是这样相爱的

在宣纸上，

画一幅早先的地图

就画曾经的楚国疆土

一直到了越国一带

不画狼烟四起

那是君王的事情

从武汉到广州

有骑马的信使

后来，有了邮局

等一封来信也要很久

早先，喜欢一个人

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

当一个人在海边时

当一个人在海边时

岸上，会长出思想的浪花

长发飘飘者，像个艺术家

最好能写出唐月那样的好诗

正在沙滩上琢磨脚印深浅的

可能是哲学专业的研究生

那个围红围巾的赶海姑娘

捡了一篮子贝壳，还有小海螺

我还观察到，在一位沉默者的面前

白纸上压着一块不大的石头

取一罐水，

栽上她手里的玫瑰

老照片是黑白的

地上，有风吹过的影子

没有一棵树

有子规的声音

在岁月的拐弯处

脚步，慢了下来

旧房子的后面

有一条小河

我会取一罐水

栽下手里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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