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审判”

1995年10月3日，整个美国似乎都屏住呼吸。体育界的英雄、电影界的明星O.J.辛普森，因被控谋杀罪而受审。判决结果即将宣布之时，数百万民众都中断了日常生活等待判决。学校里，师生们涌进正在播放电视的休息室，唯恐错过这桩盛事。美国各地的家庭、酒吧和机构里都上演着同样的场景，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洛杉矶法院被警察团团围住。担心发生暴乱的恐惧气氛有如阴云密布。股市的成交量大幅下降。连美国总统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等待审判结果。

上午10点，陪审团作出了轰动性的裁决：辛普森无罪。自从有人发现辛普森的前妻妮可·布朗·辛普森及其友人罗纳德·L.高曼被人刺死在她的寓所前院以来，此案已经过了16个月。从那一刻开始，整个案件就是桩轰动事件。众多证据都指向辛普森。庭审也向全球数百万计的观众进行了电视直播，包括法官、证人和律师在内，每个卷入此案的人士都成了名人。法庭上的明争暗斗持续数月之久。最终陪审团作出了裁决，此案却并未案结事了。不错，辛普森是无罪释放了，但令人焦灼不安的问题悬而未决：正义到底有没有得到伸张？

辛普森案就是我们称之为“头条审判”的绝佳案例。所谓“头条审判”是指那些经常成为媒体的头条新闻、引人注目的刑事审判。这种审判魅力极大，能激起公众强烈的兴趣，往往具有穿越时空的魅力。

当然，像辛普森案这样轰动一时、大名鼎鼎的审判，并不是典型的美国刑事审判。它的很多特点也算不上稀奇，实际上在不少头条审判里都能找到。首先，这是一起“名人审判”，被告辛普森是位名人。其次，所有卷入审判的人都成了名人。最后，和很多大案一样，辛普森案依然迷雾重重、疑云密布：他到底有没有杀人？辛普森是黑人，他的前妻则是白人，这场审判背后的政治含义非常强烈。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白人和黑人的意见完全两极分化。该案中的性关系和因性生妒的底色，也让它变成了我们所称的“花邊小报式审判”，亦即因骇人听闻、轰动一时的犯罪而引发的审判。

头条审判的规模、形式和类别各不相同。当然，这些类别之间也会有所重叠。不过，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属于暴得大名的公共事件。这些审判本身就是公共舞台：庭审面向大众公开进行，生动形象，极富戏剧性;观众可以在现场，也可以不在现场。头条审判的一大类别是政治审判，包括叛国罪审判、间谍罪审判、对异见人士及激进分子的审判，等等。腐败和欺诈罪也是政治审判的一个重要分支。另一种头条审判类型叫作“凶手究竟是谁”，它的吸引力大致来自于案件中的层层谜团。还有一种特别有趣的头条案件归类为“金玉其外”，这些案件几乎把社会本身推上审判席：它们对社会进行意义深刻的质疑，穿透表面现象，直击隐藏在社会深层的病态。这些案件令人极为不安，丽兹·波顿案就是个典型，丽兹是不是真的像被指控的那样，是位残忍的“斧头杀手”？一位恪守规矩、拘谨虔诚的未婚女士，还出生于良好的资产阶级家庭，她能犯下这么可怕的罪行吗？最后，还有一类源自道德恐慌的案件，其数量虽不多，地位却相当重要。

头条审判往往都是教化剧。在现代社会，它们都日益与大众传媒相互映射、彼此依存。在一定意义上，大众传媒催生了头条审判，并在头条审判的发展进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头条审判的历史，也是头条新闻的历史。辛普森案就是典型代表，对此案审判的转播一度是美国境内最受欢迎、最为有名的电视节目。

事实上，能够公之于众的审判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例外。头条审判是媒体的产物，在当代尤其如此，以致我们会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媒体一手打造了这些审判。媒体成为居于法律机构与社会公众之间的桥梁。政府发起审判，但某种意义上，随后就是媒体接手了。媒体报道审判和其他事件，同时也在制造新闻。所谓的“公开”，越来越等同于报纸电视怎么报道，或者博客、推特的舆论氛围是什么。

（摘自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大审判：为公众展示的法律》.作者：[美]劳伦斯·弗里德曼....译者：殷源源  朱元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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