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点的钟声
凝视一幅画
人体状。冷色调。暗黑。山脊般
蜷卧在冰雪中
凝视它，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发呆。进入冥想
她的脚趾，腿侧，
高高耸起的臀部，后背，臂膀，臂膀下
微微袒露的乳房
皆被镀上了鲜润的肤色
——她活过来了。哦不，
她更像个逃离的女孩，从她的闺房
逃往大山……
静静地蜷缩在我眼前，雪是她的婚纱，
我是她的看客
街景
每天楼丛中日出日没，红绿灯闪烁
上班人群如草原角马
来回穿梭斑马线，
而命运仿若鳄鱼潜伏于水下
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住其中一只腿
外卖小哥电瓶车后载着女友
谈笑风生，
证明爱情之火尚未寂静如灰
马路旁，收停车费大姐和清洁工阿姨
正在热切议论国际形势，
我在她们附近热身，继续以长跑
抵御这单一无聊的生活
旧椅子
亲爱的祖母，
记得冬天你坐在这把椅子上
双脚踩着炭火盆取暖或打盹，
炭火里埋着滚烫的蚕豆噼啪作响，
那是炭与豆子的亲情，是梦里
才有的回香
木窗外芦荻白头，树叶黄透，
它们也曾像个在风中转圈的女孩走过时光，
时光更是扶不直的炊烟……
亲爱的祖母，你曾来过这世间
疼爱你的五个孩子
和他们的十个孩子
正如后来我来过你的世界，你又离开
我的世界
如今剩下这把椅子独守门口，
一只猫在上面打呼噜，一旁的炭炉
煮着水……
这些成为我念旧的缘由
墙
一面镜子
折射车来人往，灯红酒绿，叫卖的摊贩
以及踌躇满怀的游子
折射花香鸟语，河流麦地，放电影的打谷场
和夜灯下
穿针引线的母亲
一张岁月的脸
任由日月风雨、繁华凋零、刀刻斧凿
日子久了，墙体的一些砖头仿佛有了呼吸
像天空的云彩，像夜晚的星星
像从前，现在，将来的我
昏迷之诗
北风，叶子和雨在往梦里拥挤
黎明与黄昏的站台被忽略
世界在黑暗中旋转
火车轰隆着驶过枕边
一遍一遍
将疼痛与绝望搬运至生命的边缘
再搬回
拐点的钟声
每一声撞击，都会震落一片片秋
那缤纷的离愁，还有
情深义重的字句，掷地有声
掷地有声啊。当月光在相思的曲中
不再流淌，星星也闭上了眼
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便开始燃烧
强迫症
从春天开始。睡不着
就去等风声敲落几片树叶
——那是夜在打磨生命的厚度
等太阳在地球上画满足够的圈圈
它们将被记忆的抽屉收藏
睡不着。就去翻翻那些落叶吧
那些杂乱的，干蔫的，却
依然煽动着斑斓的落叶
从春天开始。沿着心的方向
回头路，即便再暗
也总比来时好走
呵，睡不着。就站在玻璃窗外
——站在曾经容纳过我的地方
静静地，看看来时的自己
十月书
从九月的泥泞中，爬上来
十月高地，艷阳高照，地平线遥远
站在十月高地上，放眼望去，
田野和层林，野花和水果，所有的
金黄和翠绿，以及尚未死去的昆虫……
哦，我是你们的兄弟、蓝颜、亲人，
是你们爱过又恨过的诗人
站在十月高地上，背靠蓝天，
如今你们只能从遥远
看到我手捧诗集——
一本叫《云的翅膀》，一本叫
《一瞬间的照彻》
（卞云飞，江苏扬州人。作品散见于《扬子江诗刊》《诗刊》《飞天》《广西文学》《星星》诗刊等刊物。出版有诗集《一瞬间的照彻》《云的翅膀》。）
编辑：耿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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